《三国演义》开篇有这样一首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首脍炙人口的词出自明代中期著名的文学家、学者杨慎，而杨慎与云南有着不解的情缘。

正德六年，杨慎状元及第，居明三才子之首。嘉靖三年，他卷入了“大礼议”事件，获罪下狱。嘉靖帝怒气难泄，对他处以重罚——改戍永昌（今保山），终老云南。云南地处边陲，时为“蛮荒之地，瘴疠之乡”。当时流传着一句民谣：“宁充口外三千里，莫充云南碧鸡关。”回望历史，杨慎贬戍云南事出必然，云南包容接纳杨慎理所当然。

到云南的路程是遥远而艰辛的。明人沈德符的著作《万历野获编》中记载了入滇的道路一共有三条：其一是“自四川马湖府以至云南府之嵩明州，又自四川建昌行都司属之会川卫，以至云南武定府，是为北路”。其二是“自广西之田州府至云南之广南府，由广南之广西府，是为南路”。其三是“自湖广常德府入贵州镇远府，以达云南之曲靖府，是为中路”。杨慎走的是中路。一路上，杨慎书写了大量关于云南的纪行诗，其中在《恩遣戍滇纪行》中详细记录了自京至滇的过程，路上“行行日巳夕”，身体状况“赭衣裹病体”。路况是“山高瘴疠多，鸿雁少经过”（《江陵别内》），思绪是“彷徨安所之，断肠分流水”（《离思行》），到达永昌之时已经是“肉黄皮皱形半脱”（《伏枕行赠严应阶》）。杨慎虽被颠沛流放，但终不改其志。纵流落万里、山险水恶，前程茫茫、归期杳杳，却无半点悔意，努力践行着“守死善道”的原则，坚信政治理想会有实现的一天。

寓居云南后，他过上寄情山水、诗酒酬唱的生活。游历“未尝见之景”时，往往刺激着他的诗性，并留下了一首首带有云南气息的歌谣和描绘云南美景的诗篇。在澄江、江川、通海等地漫游之时，杨慎留下了“通海江川湖水清，与君连日镜中行”“澄江色似碧醍湖，万顷烟波际绿芜”等诗句，明镜般的湖面，如诗如画的仙境使其心旷神怡；丰富的风土人情让其流连忘返，写下“海螫江蟹四时供，水蓼山花月月红”的词句，发出“自是人生不行乐，莼鲈何必羡江东”的感慨。嘉靖四年，杨慎定居昆明西山脚下的高峣村，居所“碧峣精舍”，后被改建为升庵祠。 在其诗中最早赋予昆明“春城”雅号，如“春城风物近元宵，柳亚帘拢花覆桥”“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成为赞美昆明的名句。他多次游览大理，在《游滇记》详细记录了他同大理的李元阳同游的情景。泛舟洱海至大理北的鸡额山（今大理古城东北七十里），然后沿石阶徒步而升，尽览苍山十九溪峰。山巅白雪皑皑，山腰白云如带，千家灯火，万里田畴都一览无余，发出了“不竟神爽飞越”的感慨。在《游点苍山记》中，他写道：“余时醉而醒，如久卧而起作，然后知吾向者之未尝见山水，而见自今始”。杨慎的一生云游无数奇山异水，但是一见苍山洱海之景，便觉往日所见之景都不如此景动人。

云南山川美景和独特的风土人情慰藉了杨慎的贬谪之苦，成就了杨慎专心于学术与文学的辉煌。在云南30余年间，杨慎留下了大量的诗词文集，这些文集成为云南文学史上瑰宝，他详细记录了云南的山川地理、景物风致，为后世留下了大量可堪详细研究的文献资料。有记载云南山川风物的地方志书《云南山川志》，有考证记载少数民族历史的《滇载记》，有根据自己的亲身体验和实地考察而书写的记载云南交通、气候、物产的三部著作：《滇程记》《滇候记》《滇产记》，这些著作对于云南有极高的史学价值。期间，杨慎还常常与新交旧友诗酒唱酬，寻幽访胜，还有一批仰慕杨慎状元盛名的各族士子门生从游问学，一时间传为盛事，为中原文化在云南的传播发挥了积极作用。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新时代下的云南与杨慎等文人骚客的故事仍在被人们不断发掘和讲述，并被不断赋予时代新的内涵，仰之弥高，钻之弥深，源远流长而生生不息。

作者：黄纩申 湖南师范大学世承书院汉语言文学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