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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培养效果究竟如何? 寻访曾经的中医少年班
2018-02-23 11:12:00   来源: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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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如何培养中医药人才?山东中医药大学探索30余年

  寻访曾经的中医少年班

  中国科技大学的少年班,名声在外。很少有人知道,山东中医药大学也曾经办过少年班,专攻中医。

  “少年学医在泉城,书声琅琅震寰中。”

  看似寻常的诗句,诉说的就是这段佳话。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文献与文化研究院教授刘更生说起往事,依然难掩兴奋。“1985年至1987年招了3届,一共147名学生。”

  当年为什么办这个少年班?曾经的中医少年们,现在过得好吗?

  “大学里办中医少年班,当时在全国是独一份。”刘更生说,这些学生毕业后大都从事中医药相关领域工作,其中很多已是名医、学科带头人、领军人物、单位骨干。

  老校区教学楼前,87级少年班学生曲夷伫立良久,眼前仿佛浮现一张张意气风发的青春面孔,耳畔依稀传来少男少女的琅琅书声。“预科3年的老教学楼,已经拆了;本科5年,我们就在这座楼上的301教室上课。”现在,曲夷是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教授。

  由于种种原因,少年班后来停招。“令人欣慰的是,学校之后又陆续开办了传统中医班、扁鹊班等,通过多种途径和形式,探索和创新中医药人才的培养。”山东中医药大学教务处副处长郭栋说。

  岁末年初,记者历时一月,寻访中医少年们的过往与现在。不只是找寻那些人、那些事,更是在追寻中医人才培养的探索之路。几十年来,中医药事业发展一度举步维艰,中医人才培养也走过弯路。如何遵循中医人才成长规律,培养出一批名医大师,是中医高等教育不容回避的问题。山东中医药大学的不懈尝试,正是对这一问题的不断求解和回答。

  练好“童子功”

  从娃娃抓起的中医少年班

  潍坊市高新区新城东路上,有个中医门诊百寿堂,一楼药铺,二楼诊室。一位身形高大的老翁端坐桌前,正为患者把脉开方。

  “了解少年班,你必须见见张奇文老先生,他当时任山东中医学院(山东中医药大学前身)党委书记。”刘更生说,中医少年班就是张奇文一手创办的。

  年轻的助手悄悄告诉记者,张老已83岁高龄,退休后回到老家潍坊开了百寿堂,“沉潜社区,问病乡里”,远近闻名。前段时间老人感冒,这几天刚恢复出诊。虽然有意给他少挂几个号,但给病人看完,已是中午12点。

  得知记者来意,张奇文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动。“一老一少”,是他平生最欣慰的两件事。当然,没有前者,可能也就没有后者。

  “一老”,即主编了《名老中医之路》一书。

  1980年起,《山东中医学院学报》推出《名老中医之路》专栏,邀请全国著名中医学者撰文,回忆其从医道路和治学经验。

  之后,张奇文与周凤梧、丛林合作,主编《名老中医之路》一书,由山东科技出版社出版发行。2005年这本书再版后,12年里12次印刷,一书难求。

  张奇文从书架上抽出厚厚的《名老中医之路》精装本,97位专家的名字赫然在列。国医大师邓铁涛称该书是一部20世纪当代名医的“成才史”,是一部世界独有的中医教育史,也是一本20世纪中医传奇文学。

  “整理他们的成才经验时,发现绝大多数名老中医都是少年就开始涉足中医。我认识到,中医培养要从少年抓起,这样可以从根本上扭转中医后继乏人和从业人员素质下降的局面。”张奇文10岁学医,背书切药,深知练好“童子功”的道理。

  由此,张奇文萌生了“一少”的念头,即开办少年班。

  开办之前,个别人也有疑问:“预科3年其实就是高中,大学里办高中,合适吗?”

  张奇文说,类似说法没有动摇他的决心,“我们征求各方意见,进行充分论证,从山东省委到学校,一致表示支持。省里不少老领导都在我这儿看过病,都说这是创举,一定要搞成功。”

  少年班招生紧锣密鼓。学校派出数十名老师,分赴省内各地市重点中学进行宣讲和面试,在14岁至16岁之间、成绩优秀的应届初中毕业生中择优录取。中医世家、骨干的孩子,同等条件下可以优先录取。

  当时,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名噪一时。中医少年班也自带光环,引来众多少男少女竞相参与选拔。自1985年起连续3年,每年秋天都会有一批少年走进山东中医学院校园。

  入校报到完毕,父亲要离开了,曲夷在女生宿舍楼前哭着拉住父亲。父亲拍着曲夷的肩膀,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要不咱不上这个少年班了?你回去继续上高中,3年后肯定也能考个好大学。”

  好强的曲夷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放开了父亲。

  在学校图书馆,记者找到一卷泛黄的1985年的《山东中医学院学报》合订本。当年第三期开设了《关于举办中医专业少年班的讨论》专栏,张奇文的《术业有专攻》被作为开篇;第四期刊出的,是关于少年班教学计划的征求意见稿。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中医名家纷纷回信,争相建言献策。

  “举办中医专业少年班,是振兴中医、发展我国传统医药、培养具有较高水平的中医药专业人才所急需的。”时任中国中医研究院西苑医院研究员的王伯岳,曾在媒体呼吁开设中医少年班,没想到山东中医学院“把大家的愿望变为现实,成立了全国第一个中医专业少年班,为中医教育事业谱写了新篇章”。

  他写去2000多字的一封信,提出建议:“前期课程中,是否应有四部中医古籍的概略介绍”“我认为计划中的参考读物太多了,学生难以承受”……

  “中医学院已经办了快30年,都是一个模式:既缺乏中医特色,又不具备社会竞争力。”江西中医学院黄海龙、万兰清来信夸赞,“中医少年班的举办,打破了这种沉闷的空气,是中医药教育改革的一枝迎春花。”

  不灭的中医梦

  少年班停办30年后回头看

  山东中医药大学教务处副处长郭栋,至今记得32年前的那次面试。他所在的淄博一中,冯玲、韩宁等4位同学顺利入选少年班,自己却未能成为幸运儿。

  与4位同学再聚首,已是3年后。郭栋通过高考成为山东中医学院89级的一名本科生。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一个梦,那个不灭的中医梦。

  上世纪80年代,人们喜欢称呼大学生为“天之骄子”,用到少年班学生身上,恰如其分:就餐有专门食堂,早晨6点跑操,晚上统一自习,大声背诵中医经典,构成了少年班学生的特色生活。

  “这些孩子都是各学校选拔来的尖子生,思维活跃,表现突出,在学校里特别引人注目。”时任85级少年班辅导员、现任山东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党总支书记的唐迎雪说,学校运动会的前三名有少年班学生,各种文艺演出表现活跃的也不乏少年班学生。

  曲夷说,少年班学制8年,预科3年学习高中全部文化课,加上中医经典串讲,背诵《汤头歌诀》《药性赋》《濒湖脉学》等,强调要学好古汉语和一门外国语。本科5年与普通班相比,更加强化中医经典课程学习,延长临床实习期,增加专科定向实习。

  少年班培养重点和目标主要是:“精医理”,即精通中医理论,掌握中医理论精髓和中医思维方式方法;“懂文理、哲理”,即加强古汉语和中国古代哲学、传统文化教学;“早接触临床”,采取临床带教导师制,实施专业定向培养。

  “熟读王叔和,不如临证多。”张奇文强调知行合一、重在实践,“少年班的实习问题,一定要预为之谋。可以考虑采用以师带徒的办法,一位老师带几个人,不宜过多。”

  少年班学生培养效果究竟如何?

  少年班停办10年后,该校5位教师做了一项详细调研:少年班学生的专业思想和专业基础牢固,成绩普遍好于普通班学生;毕业后这些学生的综合业务水平、中医理论水平、外语水平、工作态度、动手能力、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等,也明显强于普通班学生。

  参与了这项调研的郭栋说:“少年班人才培养模式,吸收了传统中医教育的成功经验,弥补了普通中医本科教育的不足,培养了一批具有独特知识和能力结构的中医人才,为中医教育改革进行了富有理论和实践意义的积极探索。”

  2016年秋,张奇文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85级少年班学生丁霞招呼3个年级在京的学生,一时聚了20多人来看他。看着这些当年睡觉还蹬被子的孩子,如今成了北京各大医院、高校、研究机构的骨干、负责人、带头人,张奇文十分欣慰,不禁多喝了几杯。

  丁霞一口气读到博士毕业,现为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消化科主任医师。她与87级少年班学生、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副院长赵琰向张老表示感谢:“没有您当年的努力,就没有我们这些人的今天。”老人止不住眼圈红了。

  朱世杰,87级少年班学生,刚从中日友好医院调任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肿瘤科主任,戴一副眼镜,上学时就爱笑,现在对病人也常带微笑。

  “张老,您还记得吗?您说背书是学医的基础。”朱世杰端着酒杯说,“您当年说,少年背书如以凿刻石,永生不忘;中年背书如以刀刻木,记忆不深;老年背书如以锥锥水,旋背旋忘。我到现在都记得呢!”

  曲夷的同窗张荣利,来自山东泗水,开朗、有主见,写得一手好字,自少年班毕业后又先后攻读中医内科、药理,从清华大学博士后出站后,进入北京大学从事心血管生理学与药理学研究工作。

  “现在的工作与中医无关,但家中常备常用的中药饮片,家人用药,都是我来开方。”张荣利说,即使出国工作,仍坚持带上《伤寒论》,“经典之作常读常新,每览古训,必有所得。”

  天南,地北,海外,少年班学生如今遍布世界,在国外的就有20多人,大都还是从事医学工作。学校对三级少年班进行追踪调查表明,有70%以上的毕业生成为优秀的中医人才。

  “中医少年班,开创了中医高等教育长学制的先河,原先5年,我们8年,同时也是院校教育与师承教育的有机结合。”山东中医药大学副校长高树中说。

责任编辑: 耿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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