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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衡哲:才子佳人兼于一身
2018-01-26 14:52:07   来源:西安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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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画:程璨

  导读

  陈衡哲说自己是一个“标本”,本文作者说陈衡哲是一个“传奇”:假如她17岁那年接受了父亲从高官家庭挑选来的年轻夫婿,那她还会成为中国第一批官派留美女生、中国现代第一位大学女教授、中国现代第一篇白话小说的作者(其短篇小说《一日》刊于1917年《留美学生季报》)、第一位出席国际太平洋学术会议(连续4次)的中国女学者吗?今天阅读陈衡哲的意义在于:她从她的时代一路精彩走来,同时也成为她那个时代一道亮丽的风景。

  1949年,储安平宴请即将到上海定居的任鸿隽和陈衡哲夫妇。储安平当时离婚了,遂请杨绛替他招待女客。席间,著名文学史家刘大杰遗憾钱锺书去了南京没能到场,开玩笑说钱、杨是一对才子佳人,杨绛连忙说:“陈先生可是才子佳人兼在一身呢。”这是杨绛第一次见到陈衡哲,杨绛描写到陈衡哲被恭维的那一瞬间:“陈衡哲先生的眼镜后面有一双秀美的眼睛,一眼就能看到。她听了我的话,立即和身边一位温文儒雅的瘦高个儿先生交换了一个眼色,我知道这一位准是任先生了。我看见她眼里的笑意传到了他的嘴角……”

  1、她赢得很多第一

  17岁那年,陈衡哲(笔名莎菲,1890~1976年)在四川郫县(今为成都郫都区)任代理县官的父亲告诉她,已替她从一个高官家庭挑选了一位人品良好的年轻人做丈夫。因为不希望当一个保守的父亲,所以他预先跟女儿商量婚事。

  当意识到未来整个人生取决于自己的回答时,陈衡哲态度坚决,表示“不想结婚”,“永远都不结婚”!父亲起初大发雷霆,母亲则用家族中那些单身亲属的不幸遭遇作例子,试图说服她:一个女子无论多么聪明能干或是志向远大,她的正常生活还是结婚。

  陈衡哲当时看似笃定和执拗,其实心底更多的还是少年的茫然。此前她在上海学医3年,家属往往到产妇危在旦夕了才肯去请西医,所以她见过太多不正常的分娩,也绝不想亲身经历;与此同时,她朦胧意识到,自己既然抱有在知识界发展的渴望,就必须保持自由,而周围的已婚女子显然没有人能享受多少自由;而且,她也无法忍受自己嫁给一个陌生人。

  因为陈衡哲的强硬个性和父母的开明,抗婚成功了。父亲妥协之后开玩笑说,要在衙门后面给她盖个尼姑庵。然而,接下去的日子过得心乱如麻:且不论亲友们的担忧与好奇,未来对她,就如同黑灯瞎火中无从迈步一般——假如她不能像当时官绅人家所有的同龄女子那样,顺理成章嫁人,成为士大夫家庭的体面少奶奶,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固然素有一腔抱负,舅舅很早就注意到她的天赋,母亲也一向相信她能有所成就,光耀门庭。但那是清代末年,中国还没有女子能上的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学校(即后来的女高师、女师大)要1917年才开始招生,北京大学1920年才首批招收女生——很有可能,她要为自己的叛逆与另类付出惨痛代价。

  在无奈和焦虑中,陈衡哲到常熟姑母家住了3年,“等待着一个镜花水月似的求学的新机会”。姑母懂中医,能烹饪,擅书法,有迷人的个性、深湛的修养,也有烦恼不堪的家事——她的儿媳婚前就有鸦片烟瘾,过门后将儿子也染成烟鬼,田庄收益已经入不敷出,深宅大院与花园以后都将转卖他人。姑母时常带着美食、杜诗与自己的诗作,携心爱的侄女乘船出游。在诸多侄儿女中,她最偏爱陈衡哲。但山光水色、诗词歌赋再怡人,陈衡哲都无法完全拂去忧虑:前途本已一派黯淡,清朝灭亡后父亲赋闲,又失去了在银行的存款,家庭经济陷入危机。1913年冬,姑母介绍陈衡哲到自己的好朋友处当家庭教师,每月除食宿外有20元收入,稍稍可补贴家用。

  陈衡哲的舅舅庄蕴宽(字思缄)跟姑母一样,对她一生有至为关键的影响。舅舅较早接触欧美文化,又有深厚的旧学根基,曾任梧州知府、广东武备学堂总办等职。13岁时,陈衡哲去广州舅舅家生活过1年,舅舅给了她新学的启蒙和立身处世的教诲,在封闭、狭隘的世风里,为少年陈衡哲开启了一扇稀有的张望世界的窗户,并鼓励她学习那些独立的西洋女子。舅舅强调,世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有三种:安命、怨命与造命,他相信她是“造命”的材料。然而,陈衡哲有几年南北奔波求学,遭遇诸多不顺。抗婚之后,读书深造的机会也无限渺茫,“那两三年中我所受到的苦痛拂逆的经验,使我对于自己发生了极大的怀疑,使我感到奋斗的无用,感到生命的值不得维持下去。”(《陈衡哲早年自传》)时间在苦闷愁烦中流逝,她即将满24岁了,“如何实现在文艺方面发展的志向”,却还看不见一丝微弱光线。

  看陈衡哲的早年经历,忍不住要想到,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既取决于自身性格、才情,也和大时代的走向休戚相关。清末民初,中国亘古难逢的大变局来临,旧社会瓦解、新格局渐进中的秩序重建,令多少人从此改写命运,更让无数心高气傲却只能绕室彷徨的陈衡哲们,有机会逐渐投身社会,舒展被压抑的创造力,成为有独立意志与自主能力的新女性。陈衡哲幸运地成为其中的先行者。

  1914年,报上刊载一则清华大学向全国招收留美女生的消息,令陈衡哲充满渴望。姑母支持她赴上海应试,最后她顺利通过考试,成为我国十位考取奖学金赴美的第一批公派女留学生之一。同行者中只有她不曾在教会学校读过书,她的英文得益于在上海中英女子医学院那3年的学习。姑母在报上见到她的名字,立即写信向在乡下家塾任教的侄女报喜。信还未读完,陈衡哲已经泪如潮涌。随后,她留美6年,先后就读于瓦萨学院、芝加哥大学,获历史学硕士学位。1920年担任北京大学教授。

  1914年是陈衡哲的命途由蹇涩走向开阔的转捩点,她的名字前面,此后也才会缀有许多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第一”:中国第一批官派留美女生,中国现代第一位大学女教授,中国现代第一篇白话小说的作者(其短篇小说《一日》刊于1917年《留美学生季报》),第一位出席国际太平洋学术会议(连续4次)的中国女学者……她的代表作《西洋史》1926年问世后,洛阳纸贵,连续再版。胡适盛赞该书“是一部带有创作的野心的著作。在史料的方面,她不能不依赖西洋史家的供给;但在叙述与解释的方面,她确然下了一番精心结构的功夫。这部书可以说是中国治西史的学者给中国读者精心著述的第一部西洋史……也是一部开山的作品”。

  “五四”运动前夕,文化、科学的新浪潮已风起云涌,胡适与任鸿隽分别是白话文运动与科学救国运动的倡导人。胡适后来为陈衡哲的短篇小说集《小雨点》作序时回顾:1916年七八月间,他与任鸿隽、梅光迪等热衷于讨论文学问题,莎菲“不曾积极参加这个笔战,但她对于我的主张的同情,给了我不少的安慰与鼓舞。她是我的一个最早的同志”。

  《陈衡哲早年自传》回忆,7岁时父亲赴北京赶考,恰逢母亲生病了,遂由她给父亲写信报告近况。那时母亲已经教过她用文言文写信的格式,但她还无法熟练地填充内容,于是急中生智,只在每封信的开头、结尾采用符合规范的模式,中间则自由发挥,使用家乡话书写,还夹杂了不少自己发明的词以配合方言的发音。母亲看得笑了起来,但却一字未改就寄走,觉得其中充满了真情。父亲与伯父读了信,都觉得她这种特别的文体与新颖的处理非常有趣。陈衡哲由此想到,“为自己的思想感情寻找有创意的表达方式并非可望而不可即”;正是这段印象深刻的童年经历,使得她在胡适倡导白话文时成为唯一的支持者,“只有我给予这个孤独的斗士以道义上的支持”。她享受使用白话文的那种随心所欲、富于创意,“就算我爱好的古典诗歌也不能与这种自由的表达方式相提并论”。后来,陈衡哲还教会子女不但要用白话文,还要通过写信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与感情,“结果再令我满意不过了”。

  陈衡哲的旧学功底不浅,9岁就能作诗,从小在父母指导下背诵《尔雅》《黄帝内经》《诗经》《唐诗选》等。她留美后成为胡适的新文学主张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开始写作小说、散文、新诗,1928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小雨点》后来几次再版,1933年问世的《西风》和1938年出版的《衡哲散文集》也广受欢迎。后者收录了她的游记、传记以及关注妇女问题、教育与青年问题的时评50多篇。著名学者夏志清点评道:“读了这部文集,我认为陈衡哲的确算得上是当年新文化运动的健将。”

责任编辑: 耿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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